Ch7. 正義使者？
補充前提：Ch6 的下半段難產，所以先寫 Ch7，此時我已透過地方媽媽與黃盛祿議員約定好會勘時間，在 2021 年 12 月 8 日下午 2 點。
黃盛祿議員是整件事裡面，唯二誠懇向我說聲不好意思的人，我認為在這是不簡單的事。
會勘
時間來到會勘約定時間，大約一點四十我抵達游泳池，這時候大廳比平常熱鬧許多，有幾個沒見過的面孔。
為這場會勘我特別花時間準備資料，疲倦、無奈、有點茫然，心裡不算特別雀躍，只希望這一切快結束，來個人答應把泳池修好就好！
這個會勘過程應該是很重要的，但我實在太累且現場太混亂，沒辦法記得太清楚，或許會有些破碎之處，還請見諒。
為了公平，我只把印象深刻且重要的部分仔細交代。
這次會勘參與的人馬真是複雜，感覺是什麼命案一樣：
- 彰化縣教育處：意外當下的游泳池管理單位
- 彰化縣環保局工程科：現在的游泳池上層管理單位，將管理責任外包給焚化爐
- 溪州焚化廠管理廠商：承攬焚化爐管理的委任廠商（公司名我不記得了）
- 喬力達休閒管理有限公司：真正在游泳池管理的廠商，在 Ch2 遇到的憨弟組長所屬的公司
- 彰化縣議員黃盛祿：時任議員，以前是溪洲鄉鄉長
- 陳情人本人：我！摔斷一顆牙齒縫了十幾針的人
層層外包又外包，難怪在政府電子採購網找不到這游泳池的標案，怎麼會搞得這麼複雜呢？
環保局工程科
派了四個人來，一位科長與三位年輕人。科長看起來約 40 來歲，一付工程技術主管的模樣。
開始前我去跟他們小聊一下，感覺不太清楚事情經過，但感覺是有誠意的把這問題當一回事。
焚化爐管理公司
焚化爐這邊就一位大哥過來，不是公務員，臉看起來不老，但滿頭白髮，褲頭有點高像柯文哲。
口罩戴緊緊穿著卡其色外套，看起來感冒了精神不太好，彷彿透露著“我為什麼在這裡”滿肚子苦水。
整個會勘過程中我覺得他是最衰的人了。
（以下稱他焚化爐柯P）
喬力達休閒管理
喬力達也沒派其他人了，繼續由本來就在泳池的憨弟組長來開會（Ch2 登場過），年紀看來與我差不多或小一點。
在之前滿常找他聊天，從想在大廳裝咖啡機要怎麼買，到要不要來當救生員放空，有點誠懇但又好像有點天兵的人。
憨弟知道我要找議員後向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那你可不可以順便請議員把加熱器修好啊」
沒錯，全名為「彰南運動休閒園區 – 彰南溫水游泳池」的這裡，這個冬天水溫只有20度不到！
由於上層單位沒撥預算，加熱器這種貴鬆鬆的東西廠商當然也沒辦法吃下來，因此這幾個月下水的人少之又少。
於是除了為自己的意外發聲，我又被賦予了想辦法找熱水的任務。
（以下稱他為泳池組長）
教育處
對意外該負直接責任的單位。
之前對我亂吼的教育處林先生隨後也來到泳池，這他待了十年的地方，離開了半年，一來就到處跟泳客舉手問好。
有人記得他攀談幾句，也有冷漠以待的人，但無論如何他還是積極的向大家問好。
頓時我覺得他好像黑人陳建州，到處裝熟，給人的感覺十分的假。
等待大人物
等了又等，過了兩點，還沒見到議員蹤影，這時地方媽媽傳了 LINE 訊息。
「議員搞錯地點，正趕過去，你們等等他。」
其他人也陸續接到了消息，要再等等，我們也就繼續等下去。
又過一下子，終於等到議員現身。
「抱歉抱歉，我搞錯地點了。」與看板形象不同，議員戴著眼鏡，雖然白髮感覺卻好氣色不顯蒼老。
原來他跑去彰南運動中心了，好像也不能怪他，兩者名字類似，卻差了 30 公里遠。
我向前自我介紹，同時林先生也跑去裝熟了。
圓桌會議
我們把放在大廳供人休息聊天的小圓桌並起來，現場九個還十個人圍成一個大橢圓，準備開始會議。
這時林先生居然有點噁心的，要我過去坐在他旁邊，好像我們是同陣線一樣，這天我真的是很累，連拒絕的力氣都懶著花。
但議員似乎直接看穿這件事，揮手打斷林先生，要我過去坐他旁邊。
會議開始，議員首先做了一段開場白，大意就是我們來這邊就是為了解決這問題，不是要吵架。
接著將主持棒交到我手上，請我說明事情經過。
專業的會議當然要有簡報
（好，輪到我了，讓我來結束這一切）我心裡這樣想
掏出了牛皮紙袋，裡面有十份會議資料，每份七頁，寫滿要求修繕項目，以及相關法源、研究報告，必且指出泳池缺失。
有興趣的人可以來看原始檔案。
“事情不認真做，就不好玩了”這是我的信念。
我把這份文件發下去給大家，接著向所有人簡報，觀察大家的反應很有趣，印象中是這樣：
- 工程科科長有點著急又嚴肅的翻閱好幾次
- 工程科科員邊聽我講邊看文件
- 焚化爐柯Ｐ主要聽我講，也大致上讀了文件
- 泳池組長大概翻了翻開始發呆，大概想說：我是誰、我在哪、為什麼我要來開會
- 林先生有點漫不經心，感覺不出認真看待這份文件
「以上報告完畢，我也有電話與 3M 廠商了解，照經驗大概用 80 ~ 100 萬安裝防滑貼就可以有效改善」說完了，看到這些人一臉茫然，可能想說這人是瘋了不成，來陳情要錢直接還帶簡報來。
補充說明：我那時真是熱心過頭，看到研究報告寫 3M 有一款產品適合這亡羊補牢的情況，就打電話跟業務請教一般估價了。
人微言輕？
這時議員說話了。
「請大家不要介意，這位詹先生雖然年紀輕，但他今天做這件事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公共安全著想」議員首先為我打圓場。
我有點不確定狀況是什麼，但顯然的議員認為我這段簡報有冒犯之處，而且跟年紀有關。
而這時工程科科長有點緊張地接下去講話：
「詹先生，我先跟您報告一下，我們游泳池驗收的時候都有通過檢測，這些都有紀錄存查的」
「你這些資料可能比較新，或許這幾年法規有改過，我們會再回去研究」
由於之前已經查過了，無障礙建築法這十年來只有修過小細節，大方向是沒有更動的，我滿確定科長這番話背後應該有什麼。
再來，換到林先生講話，內容大致上是這樣：
「對發生這種意外，我們當然很遺憾，當然我們有錯就要承認，這點無可否認」
這時我真心感受到有趣，有個有力靠山坐在這，科長會跟我這個庶民報告，嗆我在大聲什麼的人會說有錯就要承認。
儘管都只是屁話，這截然不同的對待稍微洗去了這段時間委屈的感受。
那些唬爛的話 1. 會掉下來的緊急求救鈴
會勘中間聽到很多唬爛的話，寫下來跟大家分享。
「可以立即處理的當下我們都有改善了，其他詹先生在民意信箱陳情的內容，我們後來也有改善了」林先生繼續往下說。
「我好像聽到不太一樣」議員依照我的陳情信，問起林先生有關緊急求救鈴爭議。
這時讀者們應該知道，那個隨時會掉下來的緊急求救鈴紙糊工程。
『這部分請喬力達回答吧』我說，由於已經跟泳池組長聊過了，我想就讓他們誠實以告。
「那個，我們有安裝緊急求救鈴，不過好像常常被泳客放到鏡台桌上，所以當天詹先生來才沒看見」泳池組長有氣無力的解釋。
「蛤，怎麼這麼巧」議員有點訝異又有點無奈的結束這話題。
「ㄜ，對，就是這樣，我們是有安裝的」林先生尷尬的回應。
我想無論是誰，聽到這麼爛回覆，應該也是無可奈何吧。
那些唬爛的話 2. 誤指地點
又討論了一下子，議員要求大家現場走一趟。
走進浴室，我一一指出不合規定之處。
「這邊有個微微的斜坡沒有任何標記」
「這個地方十分容易積水」
說完之後感受到一陣沈默。
環保局聽到跟無障礙建築有關的就好像不是他們的事；
焚化爐柯Ｐ就在後面跟著聽，還是一臉無辜樣（誰想得到管焚化爐會變成管游泳池）；
林先生就在熱心帶路，試圖引導，製造出對他有利的事實。
「這邊就是詹先生當初跌倒的地方」林先生指著從又數來第二間浴室說道。
『才不是，我是在最右邊殘障浴室前面跌倒的』我糾正。
這點我滿確定的，是因為所有正常浴室都滿了，我才到最尾端最容易積水的殘障浴室更衣，也才會發生意外。
真的不確定，是因為林先生不在現場不知道，還是刻意的誤導。
由於剛才的糾正，目光又稍稍回到我這，我接著說明。
『浴室跟走道之間有個不起眼的斜坡，我是在這邊滑倒的』
『這不符合無障礙建築法的標準』我解釋。
環保局的人聽到無障礙建築法就好像沒聽到一樣，沒什麼反應。
那些唬爛的話 3. 需要被救的緊急求救鈴
接著我提出牆上的無線緊急求救鈴的問題。
是那個小北百貨買得到的門鈴。
『這個就是剛剛說的求救鈴，你看他是用電池的，這樣沒電是要什麼時候才會發現』
『正確來說，這應該要接電線才對』我說明。
「他說的是弱電工程啦」林先生在後面補充。
接著我還是議員提出質疑，所以一開始沒有裝求救鈴？
林先生馬上跳出來反駁：「有啊，就在這裡」
他指向那個欄杆後面的按鈕。
『你確定那是緊急求救鈴嗎？』我有點挑釁地問道。
「對啊」林先生還是很肯定地回答。
『那你按給我看』我要求。
「哈，按了櫃檯會響喔，而且可能關不掉」科長在旁笑笑地打趣地說道，好像他按過一樣。
林先生看起來有點不情願的按下去，一片安靜，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早預料到，因為我按過，他根本不是緊急求救鈴。
現場一片尷尬，比安靜更安靜。
「你們知道哪裡有問題就快點去處理！」議員做出唯一一次情緒比較大的反應。
但，這句話到底確切說了什麼，當下記不起來，現在也想不起來。
因為我覺得不合理，這種欺騙的行為難道不該更嚴重的告誡，或是追究處分嗎？
後來我悟出一個道理：如果有句話讓你聽不懂，那多半是沒道理的話。
這裡的價值觀跟我差太多了，我實在不能接受。
雖然議員最後幫到我忙了，但我好像更了解在這裡現實的模樣。
但總之，糗到這位不知道秋三小的人了，還是有點歡樂。
議員出巡
後來，議員當場跟泳客攀談起來。
「阿伯阿桑，這裡好不好，有沒有需要改善」
議員跟每個經過的泳客熱情的問候，以及詢問有沒有問題。
「齁都很好啦，但是那個水好冷喔」一位大姐回應。
「浴室沒熱水啦好冷喔」另一位又回應。
「嗯…我覺得都很好啦，就是沒熱水」又是另一位阿伯還是阿桑回應。
突然間我發現，地板滑不滑根本不要緊，沒熱水就夠讓人受不了了。
「好好好，沒熱水這件事，我們會去處理，這個就是廠商本人，交給他」議員看向焚化爐柯Ｐ。
焚化爐柯Ｐ也努力擺出笑容表示會處理，心裡一定想乾我屁事啊才接手半年就要付這筆錢！
這時候，泳池內有十幾個男人，吹著衣服跟包鞋，旁邊圍繞十幾個穿著泳裝的老人家，是一個頗魔幻的景象。
這就是地方政治吧。
泳池與議員
跟鄉親交陪之後，一行人再度回到圓桌前。
走回去的過程中跟議員稍微聊了一下。
『謝謝議員特別跑一趟』
「哪裡～這本來就是我的管理範圍，讓你遇到意外是我失職，對你歹勢」
聽到這些話滿感動的，其實只是很簡單的幾句，但透漏出黃議員是一位有擔當的人。
不會懷疑為什麼摔倒時手沒抓住門框
不會質疑我是不是太著急才滑倒
不會說自己有在做事只是長官不准
不會叫我去跟公司投訴這不是他的工作範圍
有擔當的人，會很清楚知道自己能力可以做到什麼，盡力去做。
就算盡力了卻沒達成，也不會推脫責任，不管在哪這都是受人肯定的行事風格。
在整件事情裡，我看到的是縣政府內有一群沒擔當的人。
「其實當初這泳池本來要給溪州鄉管理的，我那時候是鄉長」
「但那時候卓伯源跟我們吵架，就把游泳池收回去」
「對我來講這裡也是傷心的地方，所以我不來這裡，後來我要游泳都跑去員林，所以才忽略了這裡」
黃議員跟我說出了當年的小祕辛。
會勘總結
回到圓桌前，議員做了總結，簡單節幾句重點。
「游泳池蓋好已經十年了，現在要整修我想沒什麼人會反對」
「加熱器問題比較大，老人家感冒還是心臟出問題就麻煩了，要快點處理」
「我看地板工程至少200萬跑不掉，不是你說的100萬，但沒關係對政府來說都是小錢」
就這樣，我想喬的金額加倍了，雖然不是進我口袋，但變成我可以去的地方。
最後議員問我「那你的保險賠償，這部分需要幫忙嗎？」
我心想終於有人答應給出承諾，就算不是書面，應該也是用議員的信用做擔保了，我累了。
於是口頭答應可以繼續往下處理保險。
當然，事情還沒完，最終不答應和解條件，不然我也不會去打國賠。
正義使者？
離開的時候，在停車場，聽到議員跟林先生的對話，內容應該是在聊這些年怎麼經營泳池，還有這次事件。
「我常在說齁，詹先生他是正義使者，所以看見公共的事才會堅持要處理」
林先生對議員用了“正義使者”形容我，我也不清楚目的，或許是想讓我聽見，但我覺得很噁心。
到今天我對斷一顆牙齒還是感到難過的，我非常討厭口中的異物感，假牙無論是陶瓷還是鋼鐵，都像是一塊撕不掉的口香糖，令我頭皮發麻。
這結果來自你的無所用心。
我不是什麼正義使者，我是受害者。
封面圖片由 Midjourney 產生，關鍵字：justice fighter in swimming pool, francis campbell boileau cad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