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在泳池摔斷了門牙

我是一名開發網站的自由工作者，兩年前結束在台北的工作，搬到了彰化我爸老家，僅跟阿嬤同住。

2021/3/9 這一天下午接近3點時，我在彰化縣南端的溪州鄉彰南游泳池摔倒了，臉部正面著地，門牙斷裂噴了出來，血染紅了視線，真的很戲劇化。

在開始故事前，先聊聊這是一個什麼地方好了。

彰南游泳池位在西螺大橋旁邊、彰化焚化爐對面，是那種因為我蓋了一個焚化爐殘害居民所以送一個游泳池你們安份點的那種泳池，附近三個鄉鎮：溪洲、埤頭、竹塘居民特別優惠，一次只要$10。因為真的太便宜了，剛搬來的我想都沒想就把戶籍遷進來。

依照現任的泳池管理組長表示，這邊平日來客數不超過100人，假日也大概100多人而已。平時來的都是當地阿公阿桑，也有定期的學生游泳課在這裡上課，是個悠哉悠哉的游泳池。

當時由彰化縣政府指派教育處來經營，為什麼是教育處而不是旁邊的焚化爐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常常可以看到負責櫃檯的大姐掛上 TRX 伸展筋骨、另一個高高瘦瘦的眼鏡哥有時會拿著手機看影片，真是樂不思蜀的生活。

–

這邊又讓我想起一段往事，在某個假日，我游完泳洗好澡要穿衣服之時，有個年約三十出頭的媽媽衝進男更衣室，叫小孩洗好快出來。

「你們讓女性進到男更衣室，這有性騷擾問題吧！」我向櫃檯的眼鏡哥投訴，只見他緩緩地探起頭，說道
「那你怎麼沒有尖叫～你叫了他就不會進來啦」眼鏡哥打趣的說道。
『你們沒有制止嗎？』我問道。
「偷偷跟你說，他是知道你在裡面才跑進來看的啦」眼鏡哥靈感乍現，繼續展現他的幽默感。

這故事告訴我們彰化人很愛用幹話解決紛爭。

–

回到血腥現場，血一滴一滴流下將地板染紅，我覺得頭很痛、嘴巴很痛、手腳也很痛、血一直滴，但旁邊沒有人（大家都在洗澡），過一下子眼見沒人幫忙，我自行爬起，從濕漉漉的浴室走向更衣室，在走向櫃檯求救。

我看到眼鏡哥，首先開口，你們有沒有醫藥箱能幫我包紮，但他第一件事是拿起電話然後說：「我幫你叫救護車」，接著拿出一條毛巾要我壓著傷口，這時我才發現我真的流不少血呢。

等待過程中走出兩個泳客，問道「浴室有一灘血，發生什麼事」，然後我揮揮手說「是我的啦」，如果他們不說，我都不知道原來我的血量要用灘來描述。

救護車來了，眼鏡哥連忙確認我的行李都有帶，我向他表示我的錢包在車上，裡面有健保卡，他拿著我的鑰匙趕緊幫我去拿。要扶我上車前我又說，「等等，我的牙齒斷了，你能幫我撿回來嗎」，他又立刻跑進浴室，撿起我的斷齒，用衛生紙包著拿給我。然後把我獨自一人送上救護車。

附近有兩家醫院可以做急救，ㄧ間是二基（二林基督教醫院）、一間是西螺醫院，我選擇了二基，因為離我家比較近（後來想想根本沒必要因為我還要回來泳池取車）。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救護車，也是我第一次傷口必需要縫合，心中想著血流這麼多，會不會等下就失去意識。

全程躺平的我靠著窗戶天空的景色，想著開到哪裡了，大概20分鐘左右開到了二林基督教醫院，下車後車內急救人員問我是否能走，便扶著我走進急診室，打了破傷風、等了一下子醫師，上了急診手術檯。

「傷口很深耶，這會留疤喔。」醫師這樣說。
「但幸好，再偏移一點就會傷到眼睛了」

醫生是位縫合手術口碑很好的女醫師，縫得很整齊、細心，也是如此康復狀況良好。

縫合手術不到十分鐘就結束了，血也暫時止住，但我整張臉已經腫得跟豬頭一樣。

回顧一下傷勢，除了眼尾的挫傷，嘴唇也割破了，皮開肉綻；手跟腳也有多處瘀青，雖然不礙事但褲子破了一塊。

我詢問醫師：「我的牙齒還接得回來嗎？」接著從口袋拿出用衛生紙包覆的斷齒。

「怎麼會這樣保存啊！」醫師驚訝的說，接著拿出棉花與生理食鹽水包住牙齒，並且放入用過棉棒的包材中。

「牙齒斷掉後神經就會開始萎縮，跟斷指一樣，要保存在冰凍的生理食鹽水中。」醫師解釋。
「急診這邊沒有齒科，門診可能也排不進去了，你可能要到鎮上找牙醫」

於是，結束急診後，到批價櫃台付錢，準備前往鎮上找牙醫，這時一通電話打來。

「喂喂，是詹先生嗎？我是游泳池的館長林先生」
「我收到回報你在我們游泳池受傷了，現在狀況還好嗎？」

林先生我在泳池看過幾次，外觀看起來就像是打棒球的中年人，感覺就像大學系棒球隊畢業二十年的學長。

我忍著痛不耐煩地回覆現況後，林先生接著說。

「那你要把醫療單據都收集好拿給我們，我們會幫你請保險，啊牙齒部分通常是一顆五千塊，最多可以幫你請三顆牙齒的錢，等你傷口都處理好了，再把收據整理給游泳池」

「你放心，這部分我們一定會負責的」

我站在批價櫃台，聽了這通快五分鐘的電話，櫃檯人員看著我同時我也看著他，在我痛得要命還自己一個人忙就醫時居然還要我聽這些多少錢多少錢的話，好像我很在乎錢一樣。若是這麼關心，為何不派個人來陪診呢？

總之接到那通電話我超不爽的。

接下來，我走出急診門，腳步恍惚。護理師看了我一下，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需要什麼幫助，所以也就看了一下。沒有隨叫隨停的計程車，55688 也叫不到車，我不喜歡從車行叫車，所以選擇步行到鎮上，大概花了20分鐘。

從 Google Map 上找了幾家牙醫診所，接近下班時間（大約4點），幾乎都已經掛滿了，不願意再接新的病患，最後終於找到一家願意幫我看診的。

我拿出斷齒，詢問醫生現在還接得起來嗎？

「這要怎麼接啊你說」醫生嗤之以鼻的說道。

接著拿著反光鏡敲了我的牙齒斷裂處，我感到一陣劇烈酸痛。

「你看一下，這部分有點粉紅的，這是神經，已經傷到神經不可能再接回來了」
「而且斷掉的牙齒早就死掉了，你丟掉（斷齒）吧」
「你快點去找其他醫生，過幾天幫你做牙套（牙冠），記得要等你嘴唇的傷合起來再去，不然又感染傷口就更麻煩了」

接受了這個不耐煩的牙醫看診後，我去櫃檯付錢。

「蛤你剛剛從二基走過來！」櫃檯小姐驚訝的說道

剛進診所時還見他不耐煩的抱怨怎麼有人這時候來。

沒錯，我走了快半小時，就為了被你們醫生敲牙齒喔 ^^#

經過一連串奔走後，我知道傷口很深，會留疤，且要一兩個月才會好，這幾個月的計畫都泡湯了，然後我的門牙斷了，引以為傲的整齊牙齒斷了一顆。

心裡覺得悲傷但也無計可施，攔了一台白牌計程車回到游泳池，這時大約五點，正好櫃檯大姐（平時做TRX那個）正準備關門回家，我走向已經鎖上的大門敲了敲，跟她搭話。

「真的很抱歉讓你摔成這樣」大姐這樣說到。
「一般來說摔倒都是向後摔倒的，怎麼會向前摔，你沒有握住門框還是哪裡嗎？」她說出心裡的疑惑，同時間她意識到這說法不對。
「我們當然也不是要卸責，有時候事情來得太快，真的會反應不過來」
「請你這段時間好好休息治療吧」

我得到了還算善意的回覆，在心裡還驚魂未定的情況下，自行開車回家。

「我們一定會負責的」
泳池館長林先生這句話一直在我心裡迴盪，要對什麼負責呢？